深圳基本殡葬服务免费：没户籍也能“死得起”

失魂雨

2013年12月20日，从盐田黄金海岸上船，船驶到海中央，市民陆续把逝者的骨灰撒到海中。

殡仪馆火化车间，工作人员把一具棺木推入火化炉。

在殡仪馆，火化工戴上防护眼镜继续工作。

2013年4月4日清明节假期首日，深圳沙湾吉田墓园内，不少市民到墓园扫墓。
　　日本电影《入殓师》的英文海报上有一句话—T he gift ofthelast m em ories(给人生最后一段回忆的馈赠).电影里入殓师小林温柔握着逝者的手，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到，最终到来的那段旅程，自己能否被这样温柔地对待。其实在深圳，逝者就会得到这样的温柔。
　　深圳的殡葬基本服务是温柔的。两年前，深圳开始提供最基础的六项免费殡葬服务，甚至不分户籍，要知道深圳七成死亡人数是非户籍人口。而其他城市，要么根本不会有免费服务，要么即便推出免费服务也仅仅覆盖当地户籍人口。殡仪馆和弘法寺合作的“莲池”计划，让困难的家庭进一步免除骨灰盒等费用；免费的海葬让内地居民都慕名而来……
　　殡葬向来被看成“盈利”项目，而深圳居然“免费”，合理吗？“提供保底基础服务，恰恰就是政府最应该做的事。”北京大学深圳研究生院人文学院副院长于长江的答案是，“非常合理！”他发现，在中国这项标准常常被颠倒履行，包括教育、医疗以及养老等多个行业。“多少人会说英语，有多少高楼大厦，都不是国际上衡量一个国家发达与否的准则，而深圳殡葬服务的做法恰恰呼应了国际化的标准，这比办大型活动更能树立国际形象。”
　　而对于深圳人来说，这些服务让人产生空前强大的认同感，正是因为殡葬是对人最终极的关怀，在全国“死不起”的呼声中，深圳人不会因为身后事而焦虑，这是多么令人骄傲的事。
　　一位入殓师的24小时
　　小徐，深圳市殡仪馆入殓师
　　8：16
　　比平时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开始工作，因为前一天电脑预约单上显示今天上午会非常忙碌。
　　8：25
　　用最快速度准备好口罩和手套，这和医生手术前的准备工作相似。
　　8：30
　　前台的林师傅开始指挥调度，1组、2组、3组分别负责哪些单。拿到自己小组的手续卡，小徐和队友要去找对应的遗体，这是由防腐部分的同事昨天就进行解冻的。这一环节必须要认真跟家属确认。
　　8：50
　　对是否清洗遗体、穿衣以及有无伤口和家属进行确认后，家属会把逝者的衣物交给入殓师。小徐瞥到除了日常的衣服，还有一些邮票和旧的一毛两毛的钱币，这些东西常常提醒她，躺在这里的冰冷遗体都是有故事的人，小徐觉得这份尊重是最基本的。
　　9：00
　　清洗、去掉衣物、进行化妆，小徐和队友早就配合默契。
　　今天的第一单她负责化妆，这是位安详离去的老先生，家人情绪也很平静，对殡仪馆所做的都很理解，这对于小徐来说是轻松的。
　　有时工作人员也会挨骂，曾经有家属没有预约直接跑来，结果遗体并未解冻，无法入殓，家属会冲着他们发脾气，“也许太伤心了，我们总得试着理解”。
　　9：20
　　化妆完毕，这次很顺利。有时遇到意外死亡的惨烈情形，小徐和队友的工程量会大大加倍，曾有一位脑骨完全碎成细片的逝者，包括小徐在内的五六个人，用了一整天才把头骨拼凑完整。
　　10：15
　　小徐和家属沟通时，家属提出要穿朝鲜族服装。在深圳居住着不同民族、不同宗教信仰的人，殡葬仪式时习俗就显得特别复杂，单单穿衣服这一条，小徐就已经掌握了至少10种以上的穿衣方法，这在其他城市往往不会有的。
　　“和其他城市的同学交流，发现深圳这里更注重丧属的感受。”小徐是丧葬专业毕业的学生，每次无论再忙，都会至少花5分钟来和家属沟通。
　　11：30
　　开始午饭。一般来说从上午8点半到11点半，小徐和四个队友几乎从没停过，她记得有一次过年后的一天曾有80多具遗体要处理。
　　12：00
　　继续工作，一具遗体需要20 - 4 0分钟。为一位逝者化完妆，小徐去帮忙搬运下一具。
　　15：00
　　下午往往比上午轻松，不过有时会临时加单，需要一直工作到结束。
　　15：40
　　打卡后，小徐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她喜欢穿运动衣，下班后买菜做饭，和老公一起散散步，这个27岁女孩的工作和生活其实和大多数人没什么大不同。
　　一位运输工的24小时
　　老张，深圳市殡仪馆运输工
　　3：00
　　凌晨，老张刚刚和搭档接到通知，龙岗一处山地发现有“非正常死亡”者，是吊死在树上的。半夜工作唯一的好处是从来不堵车，不过外面下着雨，他不禁担心。
　　3：30
　　死者是去世后好几天才被发现，老张和队友忍着刺鼻的味道用塑料纸把尸体“打包”好，下一步，他们发愁怎么抬着遗体从这下着雨的山沟沟里爬出去。
　　老张从事这个行业20多年，刚开始只有太太知道他的职业，女儿在高中时才知道。大多数时候他和一位普通父亲没什么差别，只不过更加忙碌，老张的工作是真正的24小时、365天待命。
　　4：45
　　不堵车时回殡仪馆很快，而白天至少需要2个半小时才能接来一具遗体。有时家属多等一会会很不满，“虽然我们理解，可是真的已经在轮轴转，忙不过来”。老张的解释家属并不一定接受。
　　16：00
　　经过一整天奔波，老张这次轮到下午休息，不过同样出车的其他运输工则要工作到明天早晨8点。
　　车队的车3年就可以开50万公里，磨损快但更新难，车辆和人手不够，加上城市堵车，老张常因为迟到被骂。
　　17：30
　　洗过澡，今天他要去参加老朋友孩子的婚礼。其他职业的人接到婚礼请帖是很正常的事，老张在过去20年里几乎没收到过。但最近几年，“不知老朋友们是不是年纪大了看开了”，慢慢也会邀请老张。每次有请帖他都开心地去，不过仍旧从来不说自己的具体工作，他觉得这也是对朋友的尊重。
　　22：00
　　老张回家，和妻子聊起回家过年的话题。因为人手问题，深圳市殡仪馆运输部工作8 -10年才能轮上一次春节探亲假，今年终于轮到他了。
　　你可能不知道的深圳“第一”
　　1.第一个让基本殡葬免费服务覆盖非户籍居民
　　2012年6月15日，深圳成为全国首个基本殡葬免费服务覆盖非户籍居民的城市。记不记得“来了就是深圳人”这句话，它终于因为这个政策而让承诺一直延伸到生命尽头。深圳殡仪馆基本上每天接收30至50具遗体。从接到热线、派车接运遗体、存放，到告别、火化、存放骨灰，这些基本服务都不收钱，不管逝者有没有深圳户口本。
　　这项服务即使在中国一线城市都是稀缺的。上海有关部门曾公开表示，政府为基本殡葬服务买单需协调多个部门，短期内无法在上海实行；北京从2009年起推出了优惠政策，殡葬基本服务给市民“打折”，但并不免费；杭州也实施了相同的免费基本服务，但需是当地户籍居民；青岛的免费基本服务覆盖了非户籍居民，但严格规定只有四种情况才可以享受此待遇。在深圳实施这样的计划后，惠州、东莞也加入了这一行列。
　　2 .第一个和民间力量合作，提供免费骨灰盒和免费消毒服务
　　弘法寺“慈善功德基金会”和深圳市殡仪馆合作，为生活特别困难的人提供免费骨灰盒和免费消毒服务。弘法寺给这个颇具人情味的计划起名“莲池”，这部分资金由基金会承担。
　　3 .在全国属首次对殡葬管理所自营殡葬用品实行公开招标制度
　　殡仪馆、吉田墓园都由深圳殡葬管理所管理。这项制度将市民办丧费用降低四成以上。招标时有规定，竞标者提供的价格不可高于全国其他城市，也不能比投标前更高。
　　4 .第一个拥有殡仪馆微信公共账号
　　账号名“深圳白事通”(微信号sz28444444)，丧葬的流程、价格、联系方式等一一呈现，如果不认识来殡仪馆的路，还可以导航。
　　5 .第一个拥有殡仪馆logo
　　以绿色为基调，深圳的缩写字母“s”、代表仙鹤的弧线，以及松枝和心形组成了深圳殡仪馆的logo。当初公开征集logo时，不少人寄出“哥特式”和“狂野派”的作品来调侃。Logo有什么用？它太重要了，很多“黑中介”会冒充殡仪馆人员，价格不知要翻高多少倍，看到logo则意味着是正牌。
　　数字里的深圳殡葬
　　1.深圳是移民城市，每年死亡人数中近七成是非户籍人员，每一位逝者的基础丧葬费大约为1830元。截至今年3月，政府已经减免基础丧葬费4800万元。
　　2 .殡仪馆开放日=365天。只要预约，任何人都可以前来参观。第一个开放日，最小的参观者才5岁，最年长者将近80岁，老人家看完后说“释然”了，因为“想到自己过世后会被照料得这么好就放心了”。
　　深圳殡仪馆还有“殡葬服务体验日”，馆内的四个岗位都可以实习。
　　3 .开通24小时服务热线。就算大年三十这个电话也一定畅通无阻、随叫随到。有一年年三十，殡仪馆工作人员出去接回了30多具遗体。
　　4.殡仪馆运输车队全年行程200万公里，可绕赤道50圈。全队汽车基本上3年就达到报废标准。运输师傅们是真正的“深圳小灵通”，几乎深圳任何一个旮旯都去过。
　　5 .遗体冰柜在全国最多，有将近1000个冰箱箱位，主要是为了照顾无人认领的遗体。在深圳，“无人认领”的遗体，不管他们背后有什么故事，殡仪馆都会保存下去，一旦有人来认领费用也会从低价。
　　6.殡仪馆追思苑设有12万个龛位，免费寄存骨灰10年。
　　7.在殡仪馆的相关消费比其他地方低20%-30%。
　　8 .对临终户籍老人每人资助1000元，用于购买临终关怀服务。
　　9.在深圳民政局殡葬管理所下辖的吉田墓园有一种“9800元”经济适用型墓位，比大多数墓园的墓地要小，但其他墓园一般一块墓位平均需要6万至7万元。
　　10 .0元海葬，0元树葬。
　　每年清明节和冬至前后，深圳殡仪馆会招募“海葬”参加家属，殡仪馆会派车一一接送。殡仪馆租用游轮，并且为每位家属购买保险(同样免费)，配备专门的急救医生。等游轮行驶到公海领域，专门用来海葬的“漏斗”中放着逝者的骨灰，伴着鲜花被有序地投入大海。这种诗意是对逝者的尊重，也安慰活着的人。海葬服务吸引了各地的人，有人专程从重庆赶来，就是为了圆逝去家人的大海梦，当得知“完全免费”时还吓了一跳。
　　免费的树葬则是在吉田墓园中寻得一处草地，有管道直通深深地下，每个管道只对应一位逝者，不树立任何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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