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许鞍华在香港做了场关于《黄金时代》的演讲。电影上映一周,票房滑铁卢的事实摆在眼前,她开场白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电影重要,生活更重要,票房不好,我觉得ok啦。“眉毛一挑,非常认真,非常举重若轻,非常许鞍华。 从上一部叫好叫座感动中国的《桃姐》,到这部片長三小时备受争议的《黄金时代》;或者将时间线再往前拉长一些回溯,从1982年包揽金像奖最佳电影、导演、编剧的《投奔怒海》,到1984年被舆论詬病为照搬张爱玲小说文本的《倾城之恋》,许鞍华的作品风格,总是在高高低低间游移不定,导演本人显然更是早已洞悉这一点,所以她20年前就在《我爱梦工厂》中自白:“我总觉得我拍戏的心态有些似一个赌徒,而且是一味不肯离开那种,输输输,输完之后,我赢了一把,又要赢回本才走,又总觉得不够,要再赢多一些…” 然而不得不承认,最难能可贵的是,许鞍华始终在尝试,哪怕她已经成为了许鞍华,她仍旧尝试的战战兢兢。她说,拍萧红的初衷,是想要呈现一个属于“真实的创作者”的故事,可是就她自己而言,在四十年前,二十年前,以及今时今日,不断地再读萧红,感受都是不一样的。在大众的认知中,人们常常将萧红视为无助的“落难才女”,命运坎坷,英年早逝,更在临死前发出过“我这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因为我是一个女人”这样的控诉,但是许鞍华则尝试通过电影的诠释,为萧红的爱情故事,为她的种种人生选择,树立出一份独特的尊严。
有人向许鞍华问起冯绍峰饰演的萧军会不会太过英俊,与现实中的人物存在着距离?她毫不讳言“那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拍出来会这么帅”,说完自己也开朗地大笑起来,她说,冯绍峰气质斯文安静,原本试镜的角色是端木蕻良,不过发现他拥有浪漫的眼神,便试试看让他演萧军。另外,接受编剧李樯的建议,通过大量的演员对镜独白,打乱电影时间线中“当下”与“过去”的关系,运用“说故事”的方式,以每一个叙述者当下的视角,拼凑出萧红一生中完整的过去,这样充满先锋性,甚至脱离了电影感的实验,自然也是一种尝试,而片名定为《黄金时代》而非《萧红》,也是因为她并不将这部电影视为作家的个人传记,她所尝试描画的,是革命的大时代里,文人们的群体肖像——那在萧红写给萧军的信中,带着反讽意味的“黄金时代”四个字,如今看来,倒吊诡地具备了写实色彩,那个思潮横溢、流派争鸣的年代,那个有鲁迅、胡风、聂绀弩、丁玲的年代,那个文学家能够改变历史的年代,岂不就是一去不复返的黄金时代吗? 再回到许鞍华的这次关于萧红的演讲,题目为“都是自由的”,出自萧红的代表作,小说《呼兰河传》,也是电影中所引用的一段文本——“花开了,就像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在天上逛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充满生命力的质朴文字,却格外的让人动容,也让人唏嘘。萧红说过,“我想飞,但我同时感受到我会掉下来的。”但她没有拒绝飞,许鞍华也没有,尽管她们都带着些决绝的色彩。或许,唯有在一个理想的黄金时代里,才能拥有尝试的自由,以及灵魂的自由。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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