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界第一家族“无锡荣家”的血色黄昏
一宗陈年旧案，再次掀动了一个名门望族的面纱。只不过这次向世人展示的，是这个显赫家族衰老、佝偻的背影。历经一个世纪的风吹雨打，这个兴盛了几代人的大家族，正缓步走向历史的深处。在它的背后，西风残照、落阳如血。一、滑铁卢9月11日，香港证监会发布公告，宣布将起诉荣智健等5位原“中信泰富”的公司高管。原因是他们在2008年执掌这家上市公司期间，涉嫌隐瞒重大亏损的真相，给4500多名股民造成了19亿元的损失。被起诉的荣智健，曾多次被各种排行榜列为“内地首富”。他还有另外一个特殊的身份：中国近现代商界第一家族——“无锡荣家”的第四代传人。他的父亲，是曾经担任过国家副主席，并创办中信集团的荣毅仁。荣智健之所以会遭遇这一劫，跟2008年前后冰火两重天的世界经济有很大关系。在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前，世界经济异常红火。美国那边，由于衍生金融工具的创新，在房地产推动下经济蒸蒸日上；中国这边，“制造业+出口”的发展模式正向“房地产+地方债”模式切换，投资规模、企业负债规模狂飙突进，由此引发了全球大宗商品的牛市。在这个牛市里，澳大利亚因为有丰富的铁矿石、能源等资源底气十足，澳元不断升值。中信泰富也到澳大利亚收购了铁矿，同时为了规避澳元升值风险，与多家银行签订了系列杠杆式外汇合约。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大宗商品价格一泻千里，澳大利亚元也一改强劲走势，不断贬值。据报道，早在2008年9月7日，中信泰富高层就察觉到了公司面临的巨大风险。但在9月12日对外公告中，仍然表示公司“财务或交易状况概无出现任何重大不利变动”。但到了10月20日，公司突然发出盈利警告称，公司“为减低西澳洲铁矿项目的货币风险所签订的若干杠杆式外汇合约产生亏损，总计155亿港元”。随后中信泰富停牌一天，复牌后股价从14.52港元暴跌到6.52港元。而荣智健的女儿荣明方，当时正担任中信泰富的财务部董事，也被舆论认为应当承担责任。目前中信面临的，就是在2008年9月12日之后，10月20日之前此买入股票的4500名投资者的索赔。至于有没有人需要承担刑事责任，尚不确定。二、荣家传奇以世俗眼光看，荣家的崛起充满了传奇色彩。但如果你用中国传统的政商关系来剖析，拿盛宣怀、胡雪岩的故事来对比，又会觉得这个故事有些俗套、乏味。荣氏家族，居住在无锡惠泉山麓五里湖畔的荣巷，一直默默无闻。这个家族遇到的第一个贵人是张佩纶，第二个贵人是**。张佩纶是谁？李鸿章的女婿，张爱玲的爷爷。当年，荣毅仁的爷爷荣熙泰，有个叔叔叫荣俊业，是张佩纶幕府中人。张佩纶在1880年前后任左副都御使，是京城里的所谓“清流”，少年得志、年轻气盛，整天评判朝政、臧否人物，主张对西方强硬。后来被朝廷派到福建主持海军事务，遇到马尾海战，一败涂地，落荒而逃，被人讽刺为“当代马谡”。在被充军发配的时候，将荣俊业推荐给好友两广总督张之洞。荣俊业到了张之洞手下，空间大了，办事能力日增。后来为官员朱仲甫谋得实缺，顺手将侄子荣熙泰介绍给朱当了“总账”。从此，荣家借助官府势力，开始起步。到了荣熙泰两个儿子荣宗敬、荣德生的时候，荣家已经是全国巨富，控制了中国纺织业、面粉业各近四分之一的市场份额。而荣毅仁，就是荣德生的儿子。由于历来跟国民政府不和，国民党政府在抗战时的西迁，以及1949年迁台，荣家都没有跟随。1949年的时候，荣德生和荣毅仁父子都选择了留下。荣德生1952年离世，荣毅仁主持家族生意，并在适当的时机主动提出公私合营，在民营资本家里起到带头作用，随后出任上海副市长。文革后**点将荣毅仁，组建了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中信集团前身）。1993年3月至1998年3月，荣毅仁出任国家副主席，荣家的荣耀达到了顶点。三、另类的荣智健荣智健早年毕业于天津大学，文革结束辞职后来到香港，借助家族在海外的人脉、资金，跟堂兄荣智鑫等合作，做电子方面的生意，迅速致富。1986年，荣智健加盟中信香港公司，任职的起点就是总经理。随后，荣智健通过中信香港公司在港一路收购，组建了中信泰富。并通过中信泰富，介入香港的基建、地产、航空、公用事业、电信等多个行业。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荣智健在以小博大，收购恒昌行的时候，需要李嘉诚、郑裕彤等大佬放弃竞争。年纪轻轻的荣智健，可以通过请李嘉诚打一场高尔夫球，轻松地办成这件事。其背后的因素，你我都懂。1996年荣智健再成“特例”，他在中信泰富这个国有企业完成了MBO，成为公司第二大股东，个人财富急剧放大。继他父亲之后，成为新一代“红色资本家”。个人资产在2005年的时候超过16.4亿美元，被福布斯列为内地首富。当时有人分析说，这是国家有意补偿荣家，因为五十年代的时候他们献出的资产更多。事实上对于荣智健的首富，坊间一直没有太多非议。据媒体报道，荣智健虽然为人低调，但在消费上却不甘平庸。据《荣智健传》援引他的自述：“我决不想过清教徒式的生活”，他认为富裕之后依旧过苦行僧的生活，是一种伪君子。资料显示：他的座驾是日本皇室用的President，他拥有私人专机和私家森林；为满足女儿出海畅泳的爱好，荣智健特意购买了价值千万港元的游艇。他还会在周末，带着私人厨师到欧洲的庄园享受生活。他在英国伦敦的私人马场里，养着4匹世界级名马。四、两次“死胡同”与最终谢幕种种迹象显示，荣智健是一个有足够商业天分的人。他在1986年加入中信之前，曾经在香港、美国从事IT产业，几次辗转腾挪完成了原始积累，收益高达4800万美元。初出茅庐后一帆风顺的商业经历，让他过度自信，习惯于通过“特殊途径”办大事，跨越式发展。但遇到大环境不配合的时候，就会露出马脚，陷入泥潭。事实上，最近20年来香港遭遇到的两次大变局，都将荣智健逼入了死胡同，一次是1998年的亚洲金融风暴，一次是2008年的全球金融风暴。1998年中信泰富因过度扩张陷入困境，中信集团拿出10亿港元支持，帮助荣智健渡过了难关。2008年投资澳元巨亏之后，中信集团又以116亿港元注资帮其脱险。但第二次危机，显然打乱了荣智健对中信泰富的布局。当时的荣智健已经66岁，长子荣明杰正担任中信泰富董事，女儿荣明方是中信泰富集团财务部的董事、中信泰富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副主席，同时兼任香港东区海底隧道公司董事。种种迹象显示，荣智健有让自己的子女接班的意向，虽然他仅仅是第二大股东。但一场金融风暴，将一切都变成了梦幻泡影。更何况，出事的就是他女儿所在的部门。2009年4月，67岁的荣智健黯然辞去了中信泰富董事长及主席职务，开始淡出中信。2014年，中信集团宣布将借壳中信泰富整体上市，8月27日在香港交易所，“00267”这只股票已经更名为“中信股份”，“中信泰富”彻底走入历史。中国商界“第一家庭”的传奇正在远去。在富豪榜上，我们熟悉的已经是李嘉诚、吕志和、李兆基、王健林、马化腾、马云这些名字。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十来年。这个世界，正进入一个剧烈变化的时代，家族的荣光越来越难以延续。（原标题为：商界“第一家族”的血色黄昏）家族兴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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